马克-安德森访谈(下)：软件能否颠覆传统教育业

　　计算机和互联网真的能改变教育产业吗？几十年来，老师、校长和科技人员想出各种办法，希望能用计算机提升教学技能，效果甚微。

　　但著名风险投资专家 Marc Andreessen 却认为，教育界即将迎来大变革。Andreessen 曾成功投资Facebook, Twitter, Airbnb, Slack, 和 Lyft 等多家科技企业，同时，他在教育领域的投资项目也收获颇丰。 Andreessen 希望，自己所投资的这几家企业最终能为教育行业带来真正的改变。

　　今年 9 月底，Vox 的记者专程拜访了 Andreessen ，就软件是否真的能促使教育行业转型这一话题展开了探讨。本文为这次访谈内容的下篇。以下为雷锋网编译，未经允许不得转载。

　　记者：

　　您老早就说过，将来软件会“吃掉所有行业”。但您是否认为某些行业能不受软件业扩张的影响？比如说照顾孩子这个职业。还是说，您甚至可以创造出能照顾小孩的机器人、iPad app 或其他东西？但是好像大多数家长都希望孩子们能多和人交流，而不是计算机。

　　Marc Andreessen：

　　我想说的是，软件已经在帮我们照顾孩子了。100 年前，照顾孩子意味着让他们去工作；50 年前变成了让他们去看电视。那时候，人们很担心电视会侵蚀我们的大脑，而我们将变得一无是处。

　　显然，理想中每个孩子都应该在父母的管教和指导下幸福成长。但现实情况是，爸爸妈妈都很忙，陪伴孩子的只有电视。所以你是愿意让孩子看电视还是让他玩 iPad ？我觉得真遇到这个问题你会选择 iPad ，因为它的互动性远高于电视。

　　毫无疑问，到目前为止，像奶妈、日托班、学前班这些工作都是由人来完成，好像也理应如此。但我要说，软件将来会改变这种个人护理的方式。

　　很明显，有两件事一定会发生。一方面，劳动力的匹配模式会比以前更优化。我现在担任 Honor 的董事，这个公司就是想创造一种全新的高级家庭护理模式。除此之外，我们还想让人们的工作内容变得更有含金量，并且真的能在这个过程中为人们支付更多的薪水。我觉得会有人在照顾孩子这个领域做同样的事情，这只是时间问题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照顾、教育孩子的方式会变得更多样化，人和软件都会参与其中。比如 AltSchool ，从本质上来讲，这个学校就是以高新科技为基础建立起来的。它完全是用一种全新的方法去建造教室和组织课外活动，还提供很灵活，以孩子和父母为中心的教学坏境。当然还是由人来教课，只不过复杂的软件系统也会参与进来。父母和老师也能用软件来更好帮助孩子成长。而将来教师会更加依赖软件。

　　记者：

　　人们总是在一遍遍地重复“科技将要改变教育界”。教室里早就安装上计算机和智能白板，还有新的课堂形式比如翻转课堂和 MOOCs。但教育界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一丁点改变。一个普通学生还是和其他 30 几个同学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。所以，是什么让您觉得科技真的会带来巨变呢？

　　Marc Andreessen：

　　在美国，小学教育是被垄断的。公共部门一直控制着这个领域，几乎没有竞争可言。而这种垄断状态甚至是由特许学校（ charter school，美国一类特殊中小学校，介于公立和私立之间）持续向公共部门反抗才被打破的。你看，最近纽约市长 De Blasio 正在着力打压这些学校。由政府撑腰的垄断不是那么容易说没就没的。

　　虽然高等教育领域还存在少量竞争，但也是以政府资助的卡特尔（又称垄断联盟）形式存在。在美国，高等教育市场属于传统市场，跟不上人们迅速增加的需求。投资在这个领域内的资金，只是在那几个院校之间转来转去，并没有真正用来改善教育。而它们大多数又是政府支持。所以你会看到学生借贷危机，普遍存在的不平等现象以及只有少数人能获得精英教育，而大部分学生都注定只能上低水平的学校。

　　但新科技可以驱散这些阻碍教育发展的因素。当然，工会化公立学校最不想干的事就是改变现有的运行方式，他们也不愿意接受新科技。

　　记者：

　　您是 Udacity 的投资人。 2011 年开始做这个项目的时候，你们的想法是让一个明星老师同时对上万名学生进行网络授课。但后来效果还想并没有预期那么乐观，是吗？

　　Marc Andreessen：

　　Udacity 现在成长得很快，做的也很好，并且确定了以 nanodegrees （类似于微专业）为中心的发展方向。 Google 就在他们的频道上推出了机器深度学习课程。同样参与课程制作的还有 Facebook 、Amazon 等等。Udacity 会赞助这些课程，因为他们需要更多专业人士参与进来。

　　他们现在新推出了一款系列课程，教人们如何自己设计和建造一辆无人车。想想看， 2005 年的时候，建造无人车对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（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）来说还是一项挑战；到2010 年，Google 把 1,500 个人投到这个两眼一抹黑的科学领域中，而外人也根本不理解他们在做什么；如今，你通过 Udacity 就可以自学如何建造一辆无人车，然后到 Google 、 Uber 或 Tesla 这些公司去施展你的才华。

　　我觉得这很有意义。因为第一，这件事正在发生，并且进展很迅速；第二，这样的课程并不是哈佛大学或者社区大学做出来的，而是 Udacity 。

　　这又回到你刚才问的有关医疗护理和教育的问题上了。我们没法颠覆整个行业，没人能做到。但我想，现存行业结构和人们真实需求之间的缺口会越来越大。所以这里面存在机遇，我们可以建立平行系统，至少人们可以有选择。当然，最好它能真正对现状产生挑战。

　　记者：

　　颠覆性创新（ disruptive innovation）的基本理论是从低端市场入手然后迅速占据市场。这是你预期中将会发生的事吗？您是否认为，随着像 Udacity 微专业这样的课程越来越多，越做越好，以后可能会变成本来能去哈佛读大学的学生会选择在 Udacity 上听课，因为后者更便宜？还是您觉得能上顶级大学的学生还是会去学校读四年的书，而 Udacity 只是为每个人提供了一个额外选择？

　　Marc Andreessen：

　　这有一个收入和毕业院校等级之间相关性的研究报告，你看这数据非常有意思。如果你从美国的学院 （ college）毕业，然后参加工作，那么你的收入会直接和学校层次挂钩：如果你从哈佛毕业，肯定就是高薪一族；要是从社区大学毕业，工资相对来说就比较低。所以，薪水和学校教育水平是有直接联系的。而如果你获得了STEM（Science, technology, engineering, and mathematics）学位，或者是经济学位，那么收入几乎完全取决于所读院校。

　　所以你看，如果能读哈佛，你还是会去的。这就是我跟 Clay Christensen 有分歧的地方。他会跟你说哈佛商学院是如何如何走向衰败的，但我不同意。如果有能力，你应该去读这样的学校，因为除了在那里接受教育，你还需要像名誉、校友人脉这样的好处，这都属于教育机会，企业招聘也在意这些。麦肯锡和 Goldman 只招聘从排名前十的学校毕业的学生，所以如果你不是的话，就根本没有获得高薪工作的机会。

　　如果你有实力那当然是最好的。但是你算算，哈佛、常青藤和美国所有排名前十的公立大学总共加起来才收多少学生呢？这对所有 18 岁的高中毕业学生来说，简直是杯水车薪。

　　所以，当代大部分孩子都没有得到充分的教育。无论他们是去念了较低教育水平的学院，还是因为教育开销太过昂贵而根本没有去上大学。

　　再想想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孩子们。假如你是一个 16 岁，在印尼、肯尼亚或智利的农村地区长大的孩子，你和那些将来能进入斯坦福大学读书的孩子们一样聪明伶俐。但现实是，除非你的父母是外交官、政府高级官员或是毒枭老大这样的人物，否则根本没有机会享受我们所标榜的现代高等教育。这很残酷，但事实就是每年都有大量的 18 岁适龄青年无法获得稍好一点的教育机会。

　　我觉得这个问题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解决。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孩子，假如再出现像 Andrew Carnegie（捐款建立了卡内基-梅隆大学）或 Leland Stanford（捐款建立了斯坦福大学）这样的人，他们打算在所有这些地方建立实体大学，那也行不通。因为他们所捐建的学校数量远不能满足孩子们的需求，也没有足够多的老师去教他们。所以，现有的教育体系根本满足不了全球教育需要。有了这个长期存在的需求缺口，颠覆才有可能发生。

　　对于颠覆，经典的解释是去寻求发展尚未成熟的市场，而不是为已经成熟的市场寻求更好的解决办法。正巧，教育市场就尚未饱和。

　　另外，像这样的教育平台除 Udacity 之外，还有可汗学院（ Khan Academy）。 YouTube 视频也加入其中了，它是可汗课程很重要的组成部分。你可以看到，很多人正在进入这一领域，大家都想搞清楚这块蛋糕到底有多大，不过现在我们都还不清楚。但我想，10 年，20 年之后，事情的进展就会变快许多。

　　不过如果认为只有美国市场是这样的话，这自然就是偏见了。因为，这不仅仅是美国的问题，未来这个现象将会变得越来越全球化。